第五章 
薰香草及玳葉筆
"結果呢?大集會怎麼樣?"小岩繞著鶇掌轉來轉去，興奮地問。然而後者卻全身無力、腳步沉重的往見習生窩走去。
"就...有很多貓啊!大家都在講話，很吵。"鶇掌隨便嘀咕了一句，就往臥舖裡一躺。
"就這樣啊?"小岩失望的垂下肩膀:"可是你們去了大半夜欸!我等你們等了半天沒睡、還被幽池罵，結果只是一句"貓很多"?"
看著深灰色小公貓失望的模樣，鶇掌內心覺得歉疚，但她現在真的心亂如麻，實在沒心情聊天。
"對不起，可是我現在很累，你可以去問漃掌，她會跟你分享很多精彩的事。"她翻了個身，準備就寢。
"好吧!晚安，鶇掌。"小岩蹦蹦跳跳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鶇掌四下看看，見習生窩裡現在只有她。
窩室入口一陣沙沙聲響，陸續鑽進蕨掌、赤狐掌和晨掌。他們各自鑽進臥舖安歇，然而四隻貓儘管睡意濃重卻因滿懷心事而無法入睡。
"鶇掌，"蕨掌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別擔心那些羽族見習生的事，以後大集會我們會跟在妳旁邊，他們就不敢找妳麻煩。"
"對啊!"赤狐掌附和，"他們只要敢碰妳一根寒毛，我們保證拔光他們的鬍鬚!"他信誓旦旦地說。
鶇掌忍不住笑出聲，"謝謝你們。"然後她又擔憂的嘆了口氣:"可是你們打破協定跟他們打架，我...不值得你們這麼做。"她不安的說著，一面想到之後的集會內容自己都沒在聽，只是不住偷看毛髮蓬亂的辰族見習生們。"你們應該沒受傷吧?"她關切地上前聞聞三隻公貓，想確定他們安然無恙。
"安啦!"赤狐掌保證:"我們只是掉了幾根毛，至於羽族那些臭貓呢，我們著實好好修理了他們一頓。再說，我們打破協定的時候旁邊都沒有其他貓在，而岩架下方那麼陰暗，我想星族看不到的啦!"
幾隻貓陷入沉默。雖然嘴上說著安慰的話，然而鶇掌注意到赤狐掌和蕨掌一直用不自在的目光瞥著正不斷更動姿勢的晨掌。
彷彿過了幾世紀那麼久，晨掌打破沉默開口說:"鶇掌，如果妳很在意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那麼我告訴妳，那只是說給羽族貓聽的，不是真的在表示什麼。"他換著腳邊姿勢喃喃地說。
另外兩名見習生明顯鬆了口氣，但什麼也沒表示。鶇掌點點頭，覺得心沒那麼亂了，但是，為什麼她心中會有如此大的失落感和難過?
"時候不早了，我要睡了。晚安，各位!"剛鑽進窩室的漃掌和夜掌打破尷尬的沉默，如此說道。大夥紛紛咕噥著道了晚安，心事重重地各自入睡。
"大家都準備好要下水了沒?"錦葵羽在河中央喵聲說，岸上的見習生們正在拉筋暖身，準備迎接綠葉季的第一堂的游泳課。然而燈芯夜和蛙跳沒跟她們一起行動，因為他們被分派到巡邏任務，要和副手沼澤尾去巡視風族領地。燈芯夜說鶇掌她們年齡還太小，得等到下次才能跟。
鶇掌覺得很緊張。這是她和好友們第一次下水。
"別擔心，我們辦得到。"漃掌出聲鼓勵，但四條腿卻微微顫抖。
"我們是辰族貓，天生就是水中戰士。"夜掌安慰朋友，但聲音卻透出緊張。
"我...我先下好了，妳們看著，一點問題都沒有。"鶇掌緊張地抽動頰鬚，率先涉入水中。好清涼喔!她驚訝地發現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河水涓涓流過她的毛髮，輕柔拍打她的腿，驅走綠葉季陽光的燥熱。
"嘿!很舒服耶!妳們也試試看。"她回頭朝好友們喊道。
漃掌朝夜掌聳聳肩:"既然鶇掌沒冷死，那我想水溫應該還好。"說完她便縱身躍入河中，夜掌也隨即跟進。
"噗...!"幾個心跳的時間後，漃掌從水中冒出頭，費勁呸掉口中的河水，"感覺還不賴嘛!"
"那當然嘍!妳們是辰族貓，天生就是水中戰士。"錦葵羽喵嗚一聲，"接下來，我們要先到深水處練習游泳，大家跟我來。"一群見習生跟著導師們涉水往河中央走去，直到河水淹至肩膀才停住。
"現在，我先示範一次游泳時的姿勢。"錦葵羽喵聲說，"妳們都潛到水下看我划水時的腿步動作。"
漃掌和夜掌紛紛深吸一口氣後將頭埋入水下，然而鶇掌卻分了心。
她看到在不遠處的上游，晨掌和赤狐掌、蕨掌等較大的見習生們正在狩獵。
年紀最大但個性一向冷淡的陽掌正和一條大魚纏鬥；赤狐掌叼著兩條肥美的鯉魚；蕨掌緊咬一條鱒魚(鶇掌看的直流口水)；而晨掌則從河中撈起一條仍在拍尾掙扎的大草魚。只見他用力一咬，魚兒當場斃命。鶇掌看著他們，心下好生佩服。
一道水流拍打上她的臉頰，鶇掌這才回過神，想繼續上課。然而因為她方才分了神，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強勁的水下暗流已將她帶往下游、而其他貓因為在水下忙著上課，所以沒有貓發現她脫隊了。
"咦...?"鶇掌努力想划水回上游，但她才上第一堂游泳課，哪能擁有足以對抗暗流的純熟泳技？強勁的滔滔河水將她向下拽，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已咕嚕喝下兩口河水。
她使勁划到水面，用力嗆咳出河水，但還來不急呼救便又被水壓壓到水下。驚恐像爪子一樣擭住她，河水深到她踩不到底、也混濁到她看不清方向、更糟的是，河水正將她帶往水下一處強勁的漩渦。
星族救救我！鶇掌在心中無聲驚恐吶喊，拼命想游離漩渦，但事與願違，她終究被捲了進去。
嗆鼻的河水灌進她的鼻腔、眼睛，她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漩渦將她重重壓下水、不斷拉扯她的毛髮、讓她在水中高速旋轉。年輕的母貓用力眨眼，覺得自己很快便會窒息而死。
一團朦朧的火紅色物體接近她、毛髮微微發著光。是星族來帶領她了嗎？
那隻貓兒咬住她的頸背、將她向上托起。在陷入昏迷之際，鶇掌似乎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妳差一點就淹死了欸！"漃掌驚魂未定地說著，一旁的夜掌睜大雙眼，擔憂仍映照在她眼中。
"反正她沒事就好啊！"一向冷淡的陽掌難得的開了口，"我先走囉，獵物還得拿去給長老呢！"他匆匆離去。
"我還以為、以為妳會死掉呢！"陽掌走後，赤狐掌不好意思的說著，毛髮仍因激動而豎立著。
"好了，我們先不要打擾她，讓鶇掌一隻貓靜一靜吧！"蕨掌體貼地勸說："經過這場驚嚇，我想她一定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鶇掌朝他投以感激的目光，目送室友們走出巫醫窩。
"嗨...嗨！"看見晨掌跟其他室友錯身走進巫醫窩，鶇掌害羞地朝他打招呼。
虎斑見習生默默走到鶇掌的臥鋪邊，安靜地坐下。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沉默了一會兒後，鶇掌打破沉默、臉微紅地說。
晨掌仍然沉默，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鶇掌，讓後者簡直羞得無地自容(這成語用的好奇怪==)。
"不要道謝。"過了許久，晨掌終於出聲。然而語氣卻不像往日般溫和，而是帶著嚴肅、臉上一絲笑意也不帶的嚴肅。
鶇掌愣住了。晨掌繼續說:"我不要妳道謝。"他停了停，目光嚴肅的直視鶇掌:"因為道謝並沒有任何幫助。"
鶇掌想開口解釋，但年輕的公貓打斷她，"妳應該好好學會游泳，下次才不會又被捲進漩渦。"他似乎極力壓抑，但音量卻不知不覺越來越大聲:"萬一下次我不在附近怎麼辦?萬一下次妳是單獨下河呢?如果妳沒有學好游泳而溺水死掉、那怎麼辦?"他最後幾乎是用吼的，一個字一個字喊得很用力:"如果今天妳就這麼死了呢?"他聲音顫抖:"那漃掌怎麼辦?妳的父母怎麼辦?我又要怎麼辦?我...我不能失去妳啊!"
看著一反常態激動的晨掌，鶇掌先是感到吃驚，而後隨之而來的是羞愧。
"對...對不起。"她低下頭，羞愧到眼眶泛淚、喃喃地道著歉。"我...我只是..."
看著她這副令貓憐愛的自責模樣，晨掌的毛髮恢復平順。
"沒關係啦!剛才是我太兇了。"他挨在鶇掌旁邊坐下，重又恢復平時那副溫柔模樣。"對不起，但我只是很擔心，因為妳對我真的很重要..."他一時語塞，只是深情地望著她。
聽見年輕公貓的一番表白，鶇掌不禁羞紅了臉。"我..."
"晨掌!"一個尖銳的喵聲傳來，讓原本越靠越近的兩隻貓嚇了一跳。只見深棕黑色公貓隼翅站在巫醫窩口、呼喚他的見習生:"快來!沼澤尾他們發現有一大群無賴貓闖入領地!"
晨掌跳起來，連忙站直身子:"藤星說要開戰?"
隼翅點點頭，"所有戰士和資深見習生都必須參戰，快來吧!"他鑽出巫醫窩。
晨掌匆匆跟上，在走出窩前，他回過頭:"妳不會有事吧?"語氣有些擔憂。
鶇掌呼嚕一聲，"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啦!放心好了，芹心肯定會給我吞一堆藥草。"
晨掌抽抽頰鬚:"她一定會。"那隻暗灰色巫醫貓此刻正在長老窩巡視長老，但兩隻貓還是不約而同地壓低嗓音。"那...我走嘍!"
"好好教訓教訓那些癩猁皮!"鶇掌在他背後高喊著，她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貓群消失在莎草通道內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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